重庆,我的家乡。想来也是惭愧,快三十年了,竟从没有为她写过一篇传记——哪怕一首小诗。终于在外漂泊近十年后,我重新回到了这片故土——离开时,她还是一片过去与未来混杂的混沌模样;归来时,却发现她早已成为了每个旅行者心中的“远方”……

上大学时第一次离开家乡,才发现“原来不是每个城市都起伏不平”——那种震惊绝不亚于任何外地人来到重庆发现“原来还有城市能够如此立体魔幻”——也是从那个时候起,我开始学着从地理特征思考问题,也逐渐读懂了那些印在这座城市基因里的记忆与品质的来源。
这句众人皆知的名句却鲜少有人去仔细思量其背后的深意。三千米高的秦岭橫亘于北,两千米长的三峡雄卧在东,另有云贵高原和青藏高原分别驻守在西南两向。就这样,巴渝大地被全方位的包裹起来,成为了四川盆地——这“盆”仅因四面隆起崇山峻岭,但这“盆”却塑造了巴渝大地千万年的历史与文化。从刘皇叔据守四川,到钓鱼城守将30年抗敌击破元军改写亚欧历史[1],再到抗日战争时期民国政府退守重庆终于赢得抗战胜利——如若说俄罗斯凭借冬季寒冷的天时战胜了德国,那么我们就是借助山水之势的地利无往不胜。

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不知道“棒棒”对应的普通话是什么,挑山工?搬运工?但我还是更喜欢叫他们“棒棒”,因为他们是重庆特色的职业,也自该拥有重庆特色的名字——因为重庆起伏不平的地形,早前建设了众多穿梭巷道的阶梯——那种动不动就上百级的阶梯,那种长到见不到头的绝望——加上早些年经济不够发达时,大多数货物只能肩扛手提,可想购买大件货物时就会极为不便,因此就诞生了“棒棒”这么个搬运货物的职业。但随着这些年经济的发展,汽车组建普及,人力成本也不断提高,“棒棒”已经逐渐淡出了历史舞台——但我还是会不时的想起,曾经母亲用三五块钱雇上一两个“棒棒”把家里的电器家具来个大移位,仿佛就像搬了新家的那种贫穷的愉悦——而如今,据说只是简单的挪个床垫,就要上百元了,但我也为机械代替人力、劳动力得到尊重而有了更高一层的快乐……
除了山城外,重庆更是全国闻名的“火炉”城市,加上重庆境内数条大江——长江、嘉陵江、乌江——流过,由于重庆山地特征常年无风,所有的这一切共同铸造重庆夏季高温、湿润的气候特征,夏季气温常可达到40摄氏度以上。在过去没有冰箱的年代,这样的气候条件导致食物极易变质,而在物资匮乏的年代,变质的食物也不能浪费,又掩盖食物变质后难以下咽的腐臭味,川渝地区逐渐形成了重油、重盐的饮食特征。另外,由于重庆湿度高的特点,按照中医辛辣可以除湿气的理论,重庆人还养成了喜欢辛辣食物的特点。想起童稚时期,炎炎夏日,伴着夕阳西下,一群大人们聚在没有空调的火锅店,拿着蒲扇,赤膊上阵,围坐在冒着热气的火锅边,划着拳,喝着冰啤酒。呵,这样的重庆也已经只在记忆里了……

的确,随着城市的发展,曾经熟悉的那些画面渐次消失在记忆里,看着那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,心底是那么自豪与憧憬。但无论那些高塔多么巍峨,我还是欣然于那些不起眼的苍蝇馆子里冒腾着热气的夜宵——那才是我心中最山城的味道。

注释
- 元军大帅蒙哥率军抵达大江之滨,攻打重庆钓鱼城30年不得破,最终被城内守将一箭射中而亡。从此元军一蹶不振,本已横跨亚欧大陆的超级帝国也终于崩塌,钓鱼城被誉为“上帝折鞭处(God’s Folding Scourge Place)”。说来惭愧,这一段历史欧洲人无比了解,而我们却未曾清楚。
- 与“棒棒”一样,因为机械船的出现,同时由于三峡工程建设,以及三峡蓄水前炸掉了众多影响行船的暗礁,纤夫消失在历史的记忆里。为了保护纤夫拉船时形成的“川江号子”这种独特的传统音乐形式,由张艺谋导演在重庆武隆打造了名为《印象武隆》的舞台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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